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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位出版中的Accessibility

Accessibility的翻譯與定義

Accessibility，在英文的世界裡，因為這個單字太長，常會被縮寫成a11y；在中文的世界裡，則沒有公定的譯法，有譯為「近用性」、「可及性」，也有人倡議譯為「親和力」。就其文義，放在數位出版的脈絡下，是讓任何障礙者，得以具備和正常人一樣的能力存取內容。

舉個例子，一本印刷書對於盲人而言，就只是一疊紙而已。但電子書因為內容是資料化的文字，且具有結構，就可以透過各種輔助科技變成可以閱讀的內容。

所以，為求在文字上理解，數位出版聯盟將Accessibility翻譯成「無障礙輔助性」，應用在EPUB規格與相關文件、檢查器程式中文化上，以讓使用者輕易理解。

數位出版的數位化媒體與無障礙規格

數位出版在2021年現在，所使用的數位化媒體大致上底定。新聞與雜誌朝向網站轉型、書籍出版則以EPUB格式電子書透過網站銷售。無論網站還是EPUB格式電子書，其底層都是基於網頁技術：HTML、CSS、Javascript等，這些技術共享一系列已經相當完善的無障礙指引和技術，雖然要多花一些力氣來對應，但不大會遇到不知道怎麼辦的狀況。

制定網頁技術的國際組織W3C成立於1994年，而在1996年秋季時¹，就已成為W3C的計畫之一，網頁無障礙輔助性促進會（Web Accessibility initiative, WAI）現在依然持續運作。主要推動兩項標準：

• 網頁內容無障礙輔助性準則（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 WCAG）：供「內容網頁」使用，提供無障礙、人人都可以直接或透過輔助科技使用的內容。目前版本為2.1版，正在進行2.2版的改版作業。

• 無障礙多樣化網際網路應用程式（Accessible Rich Internet Applications, ARIA）：網頁不僅是「內容網頁」，現在大多數網頁都如應用程式可以互動運作，就需要更進一步的標準，ARIA為HTML元素提供了角色、特性、狀態，使輔助科技能夠進一步地協助使用者操作。目前版本為1.1版。

這兩項標準是供網頁所使用。台灣過往由行政院研考會，後來國發會改制後，將網頁無障礙業務交給了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NCC），維護與WCAG同步的「網站無障礙規範」。

電子書則有些不同。

電子書的無障礙規格

在EPUB之前，全球的DAISY Consortium正如其英文名稱：Digital Accessible Information SYstem，數位無障礙資訊系統，成立於1996年，針對數位化的書籍、期刊、有聲書、數位文字等，提供標準化的規格來製作通用的無障礙數位內容。

EPUB的前身OEBPS制定於1999年，但未能廣泛商轉；直到2007年隨著Amazon推出Kindle生態圈，才轉身改名為EPUB並改版為2.0版。到了2012年改版3.0時，與DAISY格式合併。這項合併代表了去差異化──閱讀無障礙者和有閱讀障礙者，都使用相同的電子書格式。

從出版商的角度來看，對於EPUB 3的種類認識會是這樣：

• Reflow重排：適合文字書，如：小說，文字會按照載具及設定重新排列；
• Fixed Layout固定版面：適合漫畫、雜誌等版面複雜的內容；
• Media Overlay媒體覆蓋：具有文字與聲音同步播放，適合童書。

其中媒體覆蓋就是來自DAISY的一種無障礙呈現方式。

因為DAISY在國內並未受到廣泛採用，所以在國外的特殊教育和社會福利現場，看到的EPUB就是過去DAISY格式的應用方式，如：

• 使用多重內容釋義（Multiple Rendition），也就是一本書中包含兩種呈現形式，其中一種是盲文版。
• 內容包含有聲音檔，文字內容僅有章節開頭與導覽目錄，作為有聲書提供。

然而，隨著輔助科技的進步，像是透過文字轉換語音（Text to speech, TTS）可以朗將文字書中的文字轉成語音；或者透過作業系統連結藍牙裝置可以盲文（Braille）提供²。一般人能閱讀的EPUB電子書，也可以讓閱讀障礙者閱讀，比起印刷書更為「通用（universal）」。

為達成這樣的目標，要做到些什麼事呢？

歐盟無障礙法的推進

2019年四月，歐盟通過Directive (EU) 2019/882對產品與服務的無障礙規定，又被稱為「歐盟無障礙法（The European Accessibility Act, EAA）」。其中包含了對電子書、電子書閱讀程式、販售網站的無障礙要求。2022年中歐盟各會員國需要執行；2025年成為強制狀態。

所以EPUB格式電子書為了合乎該法案，除了基本上內容符合WCAG的A等級至AA等級外，還需要符合一些額外專屬於EPUB格式的規定。同時，為了介接販售網站，將是否合規以及具有哪些無障礙輔助功能得以明示（無論在電子書店的產品頁上，還是圖書館的借閱頁面上），需要一份無障礙輔助性的詮釋資料（Accessibility metadata）來進行宣告。

同時，既有的，上述特化的EPUB檔案，可能不符合通用的無障礙輔助性規定，但對特定族群做了最佳化，也該透過這方式宣告。

W3C的無障礙輔助性規格

無障礙輔助性對EPUB而言，一向是重要的功能，在IDPF時期就已經有相當多的輔助規格作為參考。而在IDPF合併到W3C時，也有一份會員提案的文件EPUB無障礙輔助性1.0。然而隨著歐盟無障礙法的通過，這份文件上的內容就因適法需求而有強制性，所以改版到1.1版時成為正式的W3C規格。

那麼，主要要求哪些事情呢？

對於EPUB出版品而言，在EPUB無障礙輔助性1.1中，要求了在包裝文件（即OPF檔案中）加入無障礙詮釋資料，說明內容如何呈現，有哪些輔助功能和可能的危害供機器或販售平台讀取，另外也提供一份給人讀的摘要。

同時也要求內文至少符合WCAG 2.0 A等級的規定，最好達到AA等級。

如果是供教育或者會與印刷書一齊使用，像是老師會要學生同時翻到第150頁這樣的狀況，建議將印刷書的頁碼，以頁面列表（Page-list）的方式加入電子書中，並且註明分頁的來源（如初版、二版、精裝版、平裝版等）。

以及對於文字與聲音同步播放的媒體覆蓋（Media Overlay）EPUB的要求。儘管像Apple Books、Google Play Books、Rakuten Kobo等國際平台支援已經完善，但並非所有本土平台都支援，且在數位出版聯盟前幾年制定的EPUB 3製作指引中都尚未推薦使用這項功能，所以國內的書較少。但若要將這樣的繪本、童書送到全世界販售，就得多加注意這幾項無障礙原則。

本規格也提供了認證相關的詮釋資料，出版商可以將書給第三方或者自行進行無障礙認證，將符合的規格與等級、認證方的資料包含在書中，以確保公信。

前述由DAISY而來的特化無障礙數位內容，這裡稱為「最佳化（Optimized）的出版品」。是針對特殊需求來做最佳化，但反而無法達到規格的規定。所以需要另外註明這些資訊。最後針對遞送平台，如圖書館和電子書店提出要求；以及一些隱私和安全考量。

以上是EPUB無障礙輔助性規格的內容。同時還有一些隨附的文件，說明如下：

• EPUB無障礙輔助技巧 1.1：和WCAG一樣，無障礙標準主要說明「要做什麼？」而將「如何達成？」的技術部份放到隨附的技巧（technique）文件進行說明。
• EPUB無障礙輔助性常見問題：常見問題集。
• EPUB無障礙輔助性與歐盟無障礙法之對應關係：針對歐盟無障礙法電子書部分逐條說明如何對應。

此外，針對較難提供無障礙輔助的固定版面EPUB，工作小組也起草了一份「EPUB Fixed Layout無障礙輔助性」以做為未來的指引。

目前的EPUB在內容上若能符合WCAG A等級，並且加入無障礙輔助性規格指定的詮釋資料，大致上就能合乎規定。

國內採用狀況

視障使用的有聲書、盲文點字書等，早期多是由社福組織以「愛心」為名募資製作捐獻。但在著作權法允許無障礙格式後，擁有視障資源中心的國立臺灣圖書館等單位可以依法取得內容，隨著EPUB格式在商售上的普及，數位館藏也逐漸增加。

在類比時代，要讓障礙者「讀」到印刷書，得要「額外」的工夫與支出；在數位時代，只要妥善處理數位內容的結構以及額外的資料（例如為書中圖片加入文字描述），就可以讓障礙者以及無障礙者同時閱讀到相同的內容。

為達到這樣的理想結果，就需要各電子書販售平台，能夠在閱讀程式中支援文字轉換語音、點字等各種輔助科技；同時販賣書的網頁也能合乎各種無障礙指標，並且實際做過測試利於障礙者購買電子書。而出版社則需要妥善製作EPUB電子書，處理好內容。若能按照以上EPUB無障礙輔助性規格提供充足的資料，那更能便於障礙族群選擇可用的書來購買。

在數位時代，若能以「完善基本建設」而非「做愛心」出發，讓所有人在數位上平權將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無障礙的下一步，與台灣的國際參與。

W3C按照網頁技術發展，逐步訂立各種規範。然而在HTML 5完成，Web作為開放平台後，各種基於其上的新技術與應用持續出現，WCAG與ARIA可能無法逐一對應。所以WAI目前正在制定同樣縮寫為WCAG的W3C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 3.0，試圖以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包含更廣泛的應用範圍，屆時EPUB的無障礙規定可能也會整合，目前已經有草稿，但完成還需要好幾年進行。

如同前述，目前台灣是由NCC主管此項業務，並且委託中華民國資訊軟體協會（CISA）執行維護、教學、檢測工具等執行工作，跟隨著WCAG的改版維護網站無障礙規範中文版本。目前香港政府資訊科技總監辦公室也有維護一份繁體版本的無障礙網頁手冊。從標準化的角度來看，W3C希望世界各國的政府組織也能加入，並且以會員提送各種語言的正式翻譯（2.1簡體版本由W3C北航辦公室以及浙江大學協同翻譯，繁體版本則無單位提供）。

目前數位發展部已三讀通過，並且將此項業務整合到「數位包容」領域下面。未來若能由政府領銜加入並聘請專家直接參與WAI的會議，相信更能讓我們和國際並行並確保地區語言的獨特需求能被滿足，與國際接軌。

日本在過去十年總務省專案以及W3C慶應辦公室的推動下，完成了日文（也包含中文）的直排CSS規格制定。我國也由Bobby（董福興）和眾多專家群於COVID-19爆發前在京都開會，提出了「當使用日文Ruby標注（也包含台灣注音與中國的拼音）時，文字轉換語音引擎該如何發音？」的問題，這兩年以來在村田真等專家的協調參與之下，已經有了初步的技術解決方案。

國家語言發展法保障了各族群的語言，但光是處理國語注音符號在網頁上的呈現，Bobby與國際專家們就花了七八年的時間。而閩南語、客家語的文字編碼與缺字、使用舊稱「方音注音符號」以及各種語言的書寫呈現以及轉換語音的無障礙輔助等問題，這些語言相關事物都需要透過標準化的方式集結國內共識，提出讓國際技術人員也能理解的文件，才有利於各種技術發展、通用於各系統。

目前多數的網頁技術都是由國際（實際上多由矽谷的大型企業）制定，台灣隨後跟進。但與本土語言相關的需求，則必須由我們自行參與提出。期待有更多的有志之士一同加入努力，讓國際看見我們。

Footnotes

1. WAI early days ↩

2. 2020年macOS Big Sur與iOS 13已經支援台灣注音盲文顯示。 ↩